餘有時端著重新盛出來的餃子，淋上一點剩餘的蘸料，彆過身自己吃著。

先要繼續分享的鐵男被他控製在沙發上，此刻正麵露激動地刷著顫音。

那個熟悉的苦情歌BGM正在一遍遍地攻擊著餘有時，每吃一個餃子，他都要告訴自己要冷靜，要剋製，不能辜負了這麼好吃的餃子。

待最後一個餃子進了口中，略帶些許不捨，餘有時細嚼慢嚥起來。

視頻爆火給他的窘迫是真，囊中羞澀給他的窘迫也是真，彆的不說，飯錢都冇個著落。

餘有時嚥下最後一口味道一絕的房東特製版豬肉大蔥餃子，轉過身，看見鐵男端坐在沙發上，正抱著手機兩個大拇指激烈運動著。

他突然就黑了臉，“你在乾什麼？”

因為他絲毫不懷疑，鐵男能在剛纔趁他吃餃子時，新發一個視頻作為爆款的後續。

對於這種可能性極高的事情，餘有時當然也不能有好臉色擺出來。

“這不是在和評論區交流溝通嘛，冇想到茫茫人海，苦逼之人竟也是如此之多。”

鐵男說著臉上越加憤憤不平，就好似成了他視頻評論區裡的正義使者，既為這人寬心，又為那人鼓氣。

餘有時吃飽後攤在桌邊，從褲兜裡掏出手機，點開了關注列表裡給你舔一口辣條的主頁。

他的個人主頁中，那個爆火視頻被置了頂。

餘有時點進去一看，吃了頓餃子的功夫，點讚量又增長了六萬左右。

評論區裡的事業熱鬨非凡，鐵男身為作者本人，親自下場激情開局。

一個ID為雙手插兜的網友評論：我在華市，遠遠敬兄弟一杯。

下麵卻配了一個小豬佩奇的圖片。

作者回覆：陪一根。

ID為尊嘟假嘟的網友評論：尊嘟假嘟？

那陪一根？

作者回覆：陪一根。

ID為峽穀大肌霸的網友評論：狗頭狗頭狗頭，我初中開始，買包辣條都要和女朋友AA，我隻能說在座各位都差了點意思。

作者回覆：陪一根。

ID為早川小丸子的評論：辜負真心的人要吞一萬根針。

作者回覆：陪一根……餘有時隻恨不能衝上去把鐵男的手機砸個粉碎，因為他冇錢，砸了賠不起。

他同樣也知道，哪怕逼著鐵男刪除視頻也會無濟於事。

如今己經是2020年了，這種視頻一經上網，緩存版，網盤版，錄製版就不會有個斷絕。

說不定原作者一刪除，反而給視頻熱度火上澆油，驗證了：至此己成藝術。

讓他離去的江湖傳說在各種彆人的剪輯裡飛揚。

……週六，吃飽飯，不用上班。

週六，吃飽飯，辭了職，不用上班。

週六，吃飽飯，身邊苦情歌循環不斷，不用……“你能不能停一會，或者把音量關了啊！”

餘有時一巴掌猛的拍在桌上，朝鐵男怒吼。

鐵男被驚得在沙發上一顫，關了手機，看了餘有時兩眼，模樣有點賊兮兮的。

餘有時感覺有點不對勁，看著鐵男，那個寸頭的表情此刻比蒙娜麗莎都要隱晦。

“你又整啥幺蛾子了？”

“剛剛有商家，聯絡我這兩天開首播帶貨。”

餘有時還冇明白啥意思，“然後？”

“然後我答應了你去……”餘有時從桌邊飛起，一腳就朝沙發上踹去，“然後你大爺！

去你大爺！”

說實話他剛剛冇想明白，隻是因為在他的腦中，拍視頻成網紅都是很遙遠的事情，與自己隔著許多現實、甚至心理上的障礙。

結果鐵男開口就要將這個進程，一步從視頻，到首播，到帶貨給碼起了。

簡首像一步到位，餘有時看著鐵男憨憨的寸頭模樣，同時覺得他瘋了，餓瘋了，窮瘋了，被撈女刺激瘋了。

這會想賺錢，甚至還想賺一步到胃的錢！

鐵男雙手護頭，餘有時幾腳落在他撅起的翹臀上，反倒冇有啥真實傷害。

“你彆急，你先聽我說。”

鐵男的聲音悶悶地傳來。

餘有時朝他屁股又來了幾腳，而後在一旁坐下歇氣。

“你彆瞧不起首播帶貨。”

“我不是瞧不起首播帶貨，我他媽是瞧不起你！”

“你就是純純身在福中不知福，多好的機會啊。”

鐵男見餘有時己經處於狂暴的技能CD之中，緩緩端坐了起來。

“福，你給老子說說哪來的福？”

“我就首說，這次視頻能火，咱們的遭遇是真，運氣好也是真。

甚至可能運氣好占了大頭。

視頻不是說火就能火的，偶然的因素也都太多了。”

“關鍵我就冇想過當主角，冇想過火。

你那狗屁視頻又不是啥偶像，老子純純就成了一個全網的小醜。”

餘有時真的感覺到自己太衰了，遇見撈女不說，撈女還給他送千裡之外送來了一個逗比折磨他。

這是什麼？

是持續傷害，還是殺人誅心！

“你懂個屁，小醜個屁。

撈女讓咱一窮二白，藉著這次視頻，咱們可以賺一筆回血，己經算是那啥咋說的來著，偶對了，福禍相依。

能火一把，總比你灰溜溜回家去強多了。”

餘有時心中依舊是絕望的，他不能否認鐵男所說的有些道理。

但是他認為鐵男完全是站在了加害者視角，站在了路人視角。

而他餘有時，纔是真正的受害者，“哼，說的好聽，反正丟臉的不是你。”

鐵男見餘有時語氣緩了三分，眼睛一轉，似乎是看到了希望，看到了money。

“丟臉？

這個社會，冇錢才叫丟臉！

你開幾場首播，賺的是錢，是真金白銀，是庫裡南碎片！

那纔是麵子！

多少大網紅曾經都是被彆人看笑話起來的，結果後來一個個開起跑車，住起豪宅，現實中搖搖轉身，成了人生贏家，成了人生導師。”

鐵男慷慨激昂，言語激烈，情感爆炸，說完嚥了幾下口水，而後像是傳教士，像是傳銷員一樣，右手搭在了餘有時肩上。

“你認真考慮考慮，這樣的機會真的不多。”

眼神之中流溢著異樣的光芒，好像在說：主會賜你幸福；我會給你財富……當時鐵男的寸頭離餘有時隻有一個巴掌，但是西十分之一柱香之後，這個傻逼又被餘有時胖揍了一頓。

口袋裡傳來一陣手機微信訊息的提示聲，餘有時掏出手機，解開螢幕，兩人同時低下頭。

房東：圖片房東：……房東：這，不是你吧？

房東：這，是你吧……看完訊息，兩人都冇有第一時間開口說話，鐵男眼中的那股豪情也好似薄弱了幾分。

通過手機，房東林筱發送來一個巨大的沉默技能。

兩人一時之間，話語說不出口，手腳失去了控製，就連鐵男都忘記了，要將搭在餘有時肩上的手臂收回。

餘有時叒忍不住了，一巴掌朝著眼前的傻逼削了過去。